傅佟年跟在趙承言的身後，一直走到以前他常帶她去的那家餐廳，傅佟年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字，趙承言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反而有種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傅佟年的感覺。

趙承言是木蘭會所的常客，服務員都認識他，順便認識傅佟年也是歸功於她是趙承言幾年如一日的帶的唯一的女性朋友。

其實在服務員的眼裏，傅佟年還不能算是趙承言的“女性朋友”，畢竟傅佟年看上去並不能算是和趙承言同齡。

傅佟年依舊沒有見到木蘭會所新換的菜單上有什麽新的菜式。趙承言知道傅佟年挑食，早在幾年前，他就不在讓傅佟年點菜了，可是每次趙承言點的菜，卻又都是將就著傅佟年的口味的。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就連為他們點餐的服務員都感覺到了，在趙承言將菜單還給她的時候，服務員心裏松了一口氣，拿著菜單，一秒沒有拖沓的離開了。

“小凡說你最近總是在加班。”

傅佟年點了點頭。

“年年說話。”

“嗯，加班。”

其實不是的。

只是傅佟年擔心老是跟曲小凡待在一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遇見趙承言了，才撒了一個小小的善意的謊言，雖然她每次回完曲小凡的消息說自己在加班的時候，也真的在公司待到很晚才回家。

傅佟年不喜歡撒謊。

“知道你撒謊的時候最喜歡做什麽嗎？”

傅佟年扣著衣服的手一頓，她撒謊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扣著自己的衣服，心虛的時候也話多，反而是害怕的時候，她會忘記自己原來是會說話的。

“真的在加班。”傅佟年重覆了一次，這次為了避免自己的手扣著衣服，她將自己的手平放在了餐桌上，乖巧的好像是剛學會餐桌禮儀的小學生。

趙承言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給傅佟年倒了一杯水，“我點的都是你平時喜歡吃的，一會兒多吃點。”

傅佟年身高一米七左右，可是體重卻不到一百斤，不管是在趙承言看來，還是在其他人看來，傅佟年都太瘦了。

“什麽時候剪的頭發？”

傅佟年伸手拉了拉自己齊肩的頭發，“昨天下班之後。”

自從大學她開始留長發後，就再也沒有剪過，一直以來也都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的長發，苗瑞生孩子後脫發一直很嚴重，每每開視頻都在感嘆自己的發際線已經有暗暗後移的趨勢，看著傅佟年及腰又茂密的長發，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可是昨天下班路過理發店的時候，她推開門進去，剪了留了好些年的長頭發。

發型師一直反覆的確認，“小姐，您真的要剪頭發嗎？”

傅佟年當時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無比堅定又確信的說，“剪吧。”

發型師手起刀落，就變成現在齊肩的短發。

大概是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過奇怪，吃飯的時候，服務員一次都沒有來打擾過。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吃著飯，偶爾能聽見筷子和碗觸碰的聲音，趙承言給傅佟年夾的菜，不管是喜歡吃的還是不喜歡吃的，傅佟年都一一吃完了，發散思維強大的傅佟年一邊吃的時候一邊想，她今天這一餐飯，可能已經把她一個星期的量都吃完了。

趙承言似乎有種故意戲弄她的意思，只要傅佟年不說自己吃飽了，他手上夾菜的動作就一直沒有要停的意思。

“下次還這樣嗎？”趙承言一邊給傅佟年遞著消食片，一邊問。

傅佟年看了他一眼，眼裏有點委屈，一直給她夾菜的不知道是誰，好吧，她承認她自己也有點賭氣的意思，可是他難道不清楚她的飯量嗎？

“搬出來住還習慣嗎？”趙承言在環顧了一下傅佟年一個住的小一居，開放式的廚房裏並沒有置辦什麽，房子裏的整個裝飾倒是挺符合傅佟年性格的，簡單幹凈，除了必要的東西，其他沒用的東西，一樣都沒有，簡單不像話，要是一個不了解傅佟年的人進來看見，大概會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女孩兒住的地方，更像是男生住的環境。

也許現在男生住的房子都要比傅佟年住的地方東西要多一些。

“慢慢的就習慣了。”傅佟年小口小口的喝水，雖然剛剛吃了消食片，可效果也沒有立刻顯現的那麽神奇。

“下去走走。”趙承言看著傅佟年一直揉著肚子動作說，“消消食。”

傅佟年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大家都以為的大雨，一直到現在都沒能下下來，可是連連“轟隆聲”讓傅佟年站在大樓底下的時候猶豫了，她膽子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很小，小到晚上打雷她都不敢閉眼睡覺。

“還是算了吧。”傅佟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六月的天氣裏，天空這樣暗的時候並不多，“我好多了。”

兩個人又重新回答了傅佟年的小一居。

對於趙承言為什麽會知道自己住在哪兒，傅佟年一點都不驚訝，要知道他去看傅老師的次數，要比她這個親閨女的次數都多，雖然現在傅老師每到放假的時候都會跟著朋友全國各地的旅行，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讓她幫忙處理出國的簽證，現在傅老師在歐洲的哪個國家旅行，就連傅佟年都不知道。

有時候傅佟年是真不清楚，到底是傅老師離不開她，還是她離不開傅老師。

“其實······”傅佟年嘆了一口氣，看著站在她旁邊因為她肚子不舒服而一直皺著眉的趙承言，“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再對我這麽好。”

趙承言接過杯子，看著她，“那你希望我對誰好？”

傅佟年一楞。

希望他對誰好？

對誰好都可以吧。

傅佟年垂下眼眸，只要不要再對她這樣好就可以了。

“小凡一直和我說特別希望你給她找一個小舅媽。”做好了心理建設後，傅佟年最終還是擡起了頭，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像現在這樣看著趙承言的眼睛，“江小姐就很好。”

傅佟年一直記得當年在S市的時候，江舒提起趙承言時眼睛裏不由自主散發的光芒。

那應該是喜歡吧？

傅佟年想。

聽著傅佟年的話，趙承言氣笑了，在他心裏，傅佟年還真是有本事，他都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生氣的感覺了？現在到好，和傅佟年相處還沒到三個小時呢，他就恨不得這個世界上壓根兒就沒有傅佟年這麽一個人，“你還真是關心我。”

傅佟年繼續揉著自己的肚子，忽略了趙承言說話時語氣裏的不高興，“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可以說的，可是我們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了。”潛意識裏，傅佟年總是覺得要是趙承言結婚了，她心裏會好受一些，傅佟年知道自己太過於依賴趙承言了，這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至少在傅佟年看來是的。

“這就是你為什麽一直躲著我的原因？”

突然被戳破窗戶紙的傅佟年揉著肚子的手頓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又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揉著自己的肚子，“我沒有躲著你。”

“真的沒有躲著我？”

“真的沒有。”傅佟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克制著自己想要去扣衣服的沖動。

“不要在用力了，手已經白了。”趙承言看了一眼傅佟年的捏成拳頭的手說。

傅佟年的時候慢慢松開了，看著白了一大片的手掌心，突然就笑了，“趙承言，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傅佟年看著趙承言，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無條件的對另一個人好嗎？至少她是做不到的。

看著趙承言，傅佟年想，難道是因為她的境界太低了嗎？

聽見傅佟年這麽問他的時候，趙承言反而輕松笑了，“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一輩子呀？

傅佟年有些恍惚，怎麽可能一輩子不會問呢，一輩子有多長，他難道不知道嗎？

“我不想知道了。”傅佟年站了起來，看著趙承言說，“你回去吧，一會兒下雨了開車太危險。”

“一個人住，註意安全。”

趙承言離開傅佟年小一居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

傅佟年似乎從小就知道自己感情淺，可是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抓住身邊什麽東西，失去就是失去了，不管她多麽舍不得，不也還是失去了嗎？

小時候周女士陪她看過一部宮崎駿的動畫電影，《千與千尋》，一直到現在她都記得裏面的有一句臺詞，“人生就是一場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自終陪著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舍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不管是陸靳堯還是以前遇見的朋友還是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傅佟年都能做到灑脫的說再見，然後不再懷念，可是唯獨趙承言，傅佟年好像從重新遇見他那天開始，她就無法做到灑脫的和他說再見。

從趙承言出現在公司的時候，傅佟年就清楚的知道，她心裏對趙承言那種說出緣由的感情就快要揭開神秘的面紗，可是傅佟年不想承認對趙承言到底懷著何種感情，也不敢承認。

趙承言沒有馬上離開傅佟年住的小區，一個人在車裏坐了很久。

傅佟年問你為什麽要我那麽好的時候，趙承言腦子裏百轉千回，一直想著用什麽理由可以搪塞過去的時候，她卻突然說，不想知道了。趙承言趴在方向盤上笑了，虧他剛剛還想了那麽多理由呢，最後竟然因為傅佟年的一句不想知道了，而一個都沒用上。

冷水沖刷在身體上的時候，傅佟年打了一個寒顫，心臟有那麽一秒鐘的時間好像停頓了一下，好一會兒傅佟年才將水換到了熱水，仰著頭任由著溫暖的水自上而下的從發頂一直到腳後跟兒。

趙承言——

趙承言——

趙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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